上市公司造假，审计为何查不出来？

　　在上个月的5号，虚造119亿利润的康得新迎来证监会的处罚。

　　假如修正这119亿“利润”的错误，康得新2015-2018年这四年实际是亏损的，不符合上市条件，应被强制退市。如果证监会对康得新的行政处罚最终落实，后续可能还会有民事追责、刑事追责等。

　　紧接着，给康得新检查财报的瑞华会计师事务所也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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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瑞华会被调查呢?

　　这要从上市公司的股东和管理层说起。管理层相当于掌柜，股东相当于东家。东家平时不管事，每年固定向掌柜查账。但有些东家看不懂账本，于是就请专业的人来查账，这个专业的人就是会计师事务所的审计师。

　　而瑞华的问题正在于此：瑞华4年总共收了840万审计报酬，却没发现康得新管理层做了假账。

　　俗话说，当你在厨房发现了一只蟑螂，那就绝不会只有你看到的那一只。

　　就在7月份，另外两家瑞华负责审计的上市公司，也出现问题：大族激光被媒体质疑其欧洲研发中心项目造假，造研发中心的钱可能被挪用于建造酒店;辅仁药业账上有16.56亿，却拿不出6000万给股东分红。

　　一个敬业的会计师在对财报进行审计的过程中认真负责，对于公司的存货，他会进仓库盘点，通过数数检查存货是否异常;

　　对于上市公司声称的银行存款，他会发函证给银行，确认存款的金额，是否受到限制;

　　他还会检查上市公司的销售合同，看销售金额与数量是否符合产品特征，也会实地走访几家客户，确认销售对象是否属实、与上市公司有无关联性……

　　专业的审计过程远不止这些，从报销、采购、存货、固定资产、收入、人事、投融资等公司经营的各个方面都会涉及，这也是事务所被聘请进行审计的原因。

　　但连续3家公司的账目有问题都没发现，令投资者也不免怀疑到与瑞华有关的其他公司。

　　假如审计不可靠，那么建立在对审计机构信任基础上的对上市公司的信任也没了，需要重新进行判断。

　　所以投资者会先卖出公司的股票，银行会拒绝给公司贷款，监管会暂停对这些公司的审批……

　　据财新网不完全统计，截至7月底，受瑞华牵连，29家公司的IPO项目被终止审查，21家公司的再融资项目被终止。

　　为了证明清白，7月以来，已有多家公司发布公告要换掉瑞华，另行聘用其他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暂时没换的，也有股东催着换。

　　一时之间，瑞华会计师事务所陷入信任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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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资本市场的看门人，瑞华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瑞华会计师事务所2018年收入达到28.79亿元，审计了300多家上市公司的年报，有从业人员8986人，其中注册会计师有2266人。

　　根据中国注册会计师协会的数据，截至2018年，全国共有会计师事务所9005家。

　　以收入计算，瑞华会计师事务所在全国会计师事务所中排名第6位。排在它前面的除了著名的国际四大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安永、德勤、毕马威)，只有立信会计师事务所。

　　以注册会计师人数算，瑞华则是最多的。

　　但是，排名前6的瑞华，怎么就捉不出上市公司中的蛀虫?

　　这要从瑞华的历史说起。

　　2009年11月，财政部会计司印发《会计师事务所从事H股企业审计业务试点工作方案》，要求为港股上市公司提供审计服务的事务所必须满足上年度3亿元总收入且不低于2亿元审计业务收入，以及会计师人数不少于400人的硬性指标。

　　提出要求之外，也有鼓励。

　　2012年6月，财政部印发《关于支持会计师事务所进一步做强做大的若干政策措施》的通知， 对满足条件的事务所给予会费返还、税收优惠等奖励。

　　于是，本身就是合并而来的国富浩华与中瑞岳华会计师事务所在2013年再次合并，经财政部批准，更名为瑞华会计师事务所。

　　不断的合并催生出国内第六大会计师事务所，但1+1并不等于2。名义上合并了，如不经一番整合，业务质量下滑在所难免。

　　这也不是瑞华一家的毛病，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由于发展时间短，业务水平与管理质量很难和拥有百年历史的“四大”比。

　　举例来说，在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中，员工收入分配方式类似“承包制”。

　　合伙人依靠个人人脉等方式拉来审计项目的单子，从项目收费中拨出固定比例的资金交给事务所，用以支付各类日常开支;再从其中拨出一部分，作为项目团队人员的收入(奖金)，剩余的部分作为合伙人的提成。

　　表面上都是同一家事务所，但其实内部每个小团队的“经营能力”与道德水平并不一定相同。

　　而“四大”的薪酬体系则比较透明，员工的薪资和级别挂钩，从初级审计师到高级审计师乃至经理，同级的员工待遇都不会差太远。

　　有固定薪资的审计师，在对上市公司的财报进行审计时的腰杆自然也比较直。

　　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像加盟制，“四大”像直营制。

　　所以，国内最大最有钱的那批上市公司，也更信赖规范的“四大”一些。

　　据《上市公司 2017 年年报审计情况分析报告》，2017 年度审计业务最多的内资前10家会计师事务所上市公司客户数量占比为 69.02%，但其审计的上市公司利润总额却只占全部上市公司利润的27.36%。

　　而“四大”服务的上市公司数量仅占 6.12%，但其审计的上市公司利润总额占比却达到了 65.27%。

　　服务的客户体量更大，使得“四大”每单业务的收入比内资所更丰厚。

　　反观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钱少事多离家远，靠低利润跑量的模式下，审计过程中发生主观或客观错误的可能性也大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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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肯定，在短时间内，A股大多数上市公司仍会由国内的会计师事务所负责审计，而财务舞弊也只是数量多少的问题，不可能杜绝。

　　想要依靠监管加大处罚措施，首先得修改相关法律法规，迁延日久，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事后监管也不如事先规避。

　　另外，也可以规定会计师事务所给同一家上市公司进行审计不能超过一定年限，防止审计师和上市公司形成过于密切的关系。

　　实际上财政部在2011年就有规定，会计师事务所连续承担同一家央企的审计业务时间不能超过5年。而对审计机构进行轮换的规定完全可以推广到上市的民企中。

　　对于个人来说，小巴在这里介绍一个小技巧——本福特法则。即使不了解会计知识，也能通过它判断企业的账本是否有问题。

　　1935年，美国的一位叫做本福特的物理学家在图书馆翻阅对数表时发现，对数表的头几页比后面的页更脏一些，这说明头几页在平时被更多的人翻阅。

　　与此类似，因为进位规则的存在，任何一串数字的最高位总是先出现1，然后才会进位至2、3、4……

　　本福特统计发现，在数据的样本足够大时，数据中最高位以1开头的数字出现的频率并不是1/9，而是30.1%。

　　经过研究，本福特归纳出最高位数字n出现的概率为(lg(n + 1) − lg(n))。据此可以计算出，每个数字出现的概率为：

　　在电影《会计刺客》中，男主角在给一家公司查账时，发现某个数字出现的频率异常地高，于是检查相关数据的来源，最后顺藤摸瓜成功找到了造假的证据。

　　当然，要提醒大家的是，对于某一家公司而言，不符合本福特定律只能怀疑它的财务数据经过调节，是不是造假还要看接下来有没有发现业务上的证据，如果没有发现证据，可以选择远离但不能冤枉好人。